故事讲述生活在日本九州田舍的17岁少女?铃芽遇见了为了寻找“门”而踏上旅途的青年。追随着青年的脚步,铃芽来到了山上一片废墟之地,在这里静静伫立着一扇古老的门,仿佛是坍塌中存留的唯一遗迹。铃芽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将手伸向了那扇门… 不久之后,日本各地的门开始一扇一扇地打开。据说,开着的门必须关上,否则灾祸将会从门的那一边降临于现世。
一男一女,以奇幻方式遇见的两位主角,为了一个共同的奇迹使命产生羁绊,走过一段少年的旅程,这大概是新海诚的故事基底。他甚至尝试用这种简单纯粹的两人关系承托一切复杂表达。
不同的是,这次不用画男主角了,因为男主直接变成了一把三条腿的椅子。
同样是以超现实的方式去描写灾难,《铃芽之旅》这一次触及的却是对于日本民众来说更切身的地震。于是,在兼顾本土性和银幕景观的同时,新海诚依然希望以荒诞又治愈的主角关系来为这种沉重铺底。
从看到男主角变成小椅子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离谱了,但又觉得,诶,他在搞什么新东西。这好像也是很多人觉得不解的地方,难得这么帅气的男主角,从头到尾却没几分钟人形。
新海诚的纯爱在于,他总是喜欢描绘女孩遇见男孩,但更着重于讲一种去性化的羁绊。当你觉得他们只是同伴时,铃芽亲吻了这把小椅子,而且影片还给了一段椅子视角看铃芽的POV镜头;当你期待他们会向恋人的方向发展,两个人又回到了同伴的关系。
一是铃芽珍重的童年小椅子本身代表着一段被损毁的记忆,而男主的附身让这段记忆鲜活起来,这很符合我们常见的爱情那种“你让我完整”的说法。
二是,假如是椅子,就没有身体,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问题了。
把两个人链接在一起的不是点对点的吸引,而是两个人共同被一种更高使命召唤的宿命感,这就让这种感情超脱出了一般爱情电影那种多疑、易碎的范畴。当然,这不是一部爱情片,只是它其中的爱情元素,也不是好莱坞那种性征强烈的爱情元素。
看到结尾时,突然想起今敏的《千年女优》:女主同样是在对男主角的迷恋敬仰和追随中经历了好几种不同的生活,直到最后她才知道,她寻找的男主早就死去了;然后她说——这也是让《千年女优》如此不同的地方——“我喜欢的,是那个追随着你的自己啊!”
日本故事里很喜欢描述这种对超乎人之上的某种精神力量、也可以说是执念的追随。但是当这个神秘力量像小猫咪一样乖乖靠在你脚边的时候,你并不想要它,也不想拥有它,那时你就知道,需要开始下一段旅程了。
说到底,我们只是以爱情之名,完成自己的成长罢了。
不管借助爱情还是什么别的,现代人很难再寻到这种精神力量,老天也不会突然拍拍你的肩膀,为你降下一个最高使命。所以这种程度的羁绊,多多少少来自现实里的信仰空缺。
除了男主变成小椅子,电影里还有很多一半鲜活一半匪夷所思的设定。比如男主、女主和作为守门石头的小猫咪大臣,构成了一对相互制约的三角关系。猫咪大臣想要自由,就想把男主变成守门石。
但这是恋爱那种三角关系吗?好像也不是耶。少女、椅子和小白猫,怎么说都不会想要相互占有的,他们更像是相携一程的伙伴。
铃芽在持续旅程时,收到了很多女生朋友的帮助,一直苦心抚养她的小姨也在找她。有个段落我很喜欢,在铃芽生气反抗时,小姨也突然暴走,说了一通“很后悔养了你,你阻碍了我自己的生活”之类的话。
后来两人和好,一般人在劝慰时可能会说,那是气话别当真。但铃芽的小姨对她说,那确实是真心话,但那不是全部。
小白猫和大黑猫,铃芽和小姨都是充满热情、混乱但赤诚的新一代人,而沉默、包容、大地一般的上一代则在默默地供给,并收拾他们的小烂摊子。
不管是铃芽与女孩女人们,还是铃芽和男主,其中更重要的东西都是互助和羁绊。
新海诚在《铃芽之旅》里铺开了一张散点透视的画卷,而并不着意于让一切都严丝合缝、合乎情理,因为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假如像做阅读理解那样机械地看,片子想表达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在灾难后继续前行的勇气之类,但是围绕这条沉重的线,他极尽所能地加上了许多彩色的点缀。这种充满象征感的讲述方式,也把超现实背景所能做得发挥到了极致。
我比较喜欢的一点是,电影的末尾延续了两人的任务和日常,而不是在一起happy ever after。毕竟这里是铃芽之旅,而非铃芽之爱。
几次关门的核心位置都发生在曾经人气旺盛,如今被遗弃的土地之上。虽然这种设置颠倒了因果,但正如电影想说的,被遗弃的土地就像死去的记忆,假如只是压抑它,不再去理它,那总有一天,人也会被迫去好好直面它的动荡。
用关门的方式去阻挡蚓厄(是这个名字吗我忘了),不是哪一次做得好就能一劳永逸的,而是在将来依然会不断发生的。也就是说,即使治愈了这一次的伤痛,下一次也开始会有新的破坏发生,你只能一直呆在旅途中,学会应对它的方法。
人生活在他们的环境中。
同样的,恋爱、伙伴或家人,都不仅是简单的一对一关系,而是两个生活在自己的网状关系中的人相互靠近的尝试。成长则是网状关系中的成长,与周围的人,与周边的环境和景观有很大关联。哪怕有人感觉自己只是孤身一人,他同样和他生活的环境一起置身于这张复杂的网络中。
坏消息是,任何同伴、亲人、爱人都不永恒;好消息是,所有创伤、空缺和孤独也绝不永恒。
人类之于自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从陨石到极端天气,再到地震,新海诚在《铃芽之旅》里继续着关于人和自然关系的探讨。
他在一次采访中介绍了《铃芽之旅》的创作背景。他提到,“前几年疫情严重的时候,东京某种程度上就像是一种轻度封城的状态,马路上都没有人。可有一次出门散步,那时候正好是春天,他看到樱花开了,它并没有感受到人类是怎么样的。 人类受到这么大的冲击,但是对樱花一点影响都没有,它们还是在开,完全就没有人在看它,它依然是那样开放的。”
在新海诚的画面里,可以看到自然非常唯美的一面,有人们向往的樱花,海浪,微风,涟漪,也有往门里面常世的夜空,繁星。可是人们沉醉而向往的美,在新海诚看来,不过是一种人类的“单相思”。
的确,没有了人类,春花照开,秋月照悬,自然从来不为人类而盛放美丽,却常常被忽略了美丽背后的残酷——它可以摧毁建筑,消灭文明,制造出往门,置生灵于涂炭,不费吹灰之力。
跟既往的作品一样,铃芽显然就是日本漫画里常见的那个“被选召的孩子”,最令我惊诧的是,她踏上拯救世界的旅途其实是充满懵懂和无知的,与其说是去拯救世界,不如说是满足年少的好奇,弥补自己误开门的愧疚,同时也是挽救自己有好感男孩的身体形态。但是没有一条是要肩负着拯救芸芸众生的信念,这几乎跟备受争议的《天气之子》核心理念如出一辙。
我们的成人世界呼唤英雄,讴歌牺牲,就如闭门师世世代代相传的,认为以己身去封印蚓厄是一种荣耀。这也是主流影视作品,像漫威DC等超级英雄片在弘扬的大爱理念。
但新海诚并非如此,他用颇具挑衅意味的处理危机的方式,传递着自己的见解。铃芽进入到往门里,只是想让喜欢的草太复生,抱持着拯救爱人的单纯信念,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相抵。
或许这才是少年看待世界的角度,少年尚未经历社会,他们是跳过了复杂的社会层面,直接且纯粹地与世界联通的。
就像蒙昧初生的婴孩第一次接触到了镜子,看到了镜中自己的身体,方才形成了自我的意识。少年们第一次在人生之镜中看到了人世间美好的爱情,这种爱开始完善他们自我中的情感部分。敢为爱牺牲一切,甚至牺牲世界,如此忤逆认知,大逆不道的想法,却可以在新海诚的作品中得见。此刻,他们尚且看不到芸芸众生,却敢为了心中那个非常纯粹的感情奋不顾身。
说起人类对自然的“单相思”,环阿姨对铃芽看起来过度的呵护和关怀,何尝不是一种单相思。在这种过度关注里,铃芽感到的是几乎窒息的感受,然而在黑猫左大臣的帮助下,环阿姨在操控下对着铃芽喊出了“把我失去的人生还给我”这样另一种“自私”的呐喊。
甚至在恢复清醒之后,环阿姨也没有否认,这也是她内心想法的一种表达,只是稍微极端。
在人类社会,常见长辈对子女过度的关爱,甚至是牺牲。因为铃芽,环阿姨无法去约会,认识新的男人,组建自己的家庭。看起来毫无怨言,却将这种牺牲感成倍压制在了对铃芽的关注上了。这是畸形的,不合理的,这种牺牲感加剧了代际之间的割裂。新海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牺牲与人类自私本性之间的矛盾,又与关闭往门与保存自我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对照。
《铃芽之旅》的核心当然是如何从伤痛里痊愈,如何与自然和解的。当成年的铃芽进入幼时误入的往门,看到了儿时的自己时,片头那个模糊的、易被误认为是铃芽母亲的背影终于有了全新的答案。像是未来的自己穿越了一道时空之门,来告诉幼时无法处理苦难的自己一个答案。未来早已经被写好的宿命论,让铃芽日记里被黑色涂满的页码之后,可以翻出新的彩色篇章。而那时候看到了长发飘飘的男孩草太,也解释了为何在坡道上一个问话和擦肩,就能让铃芽一见钟情的原因。
未来早已被写好,缘分也是早已注定,所以后来不顾一切的拯救和牺牲才便得更加合理。
往门常常存在于废墟,废弃积水的泳池、早已荒废的旧学校、无人经营的摩天轮公园、阴暗的轻轨隧道,这些废墟或许有过鼎沸的人声,情感的纠缠,也见证过无数“我出发了”的宣告,人们告别踏上旅程,形成看不见的丝线羁绊,这羁绊越来越长,有些却没有收束,或许积累出了怨念之门。
《铃芽之旅》用这种近乎浪漫架空的设定,将目光投射到了那些被废弃的景物之中。“人心的重量会让土地平静”,那些潜伏着躁动蚓厄的土地,是否是因为太久不曾有人们直接的问候、祝福、祈愿,太久没有经受人与人之间的牵挂、思念、羁绊,才变得狂躁不安?
诚然,人类的爱不会阻止地球爆炸。大自然从来不会为人类的情感转移,它依然冰冷、可怖、不近人情。但是凭着单纯的少年之爱,凭着纯粹的对母亲的思念,人类或许在看不见的地方,可以拯救地球吧。在面对无常的灾难时,在地撼山摇之后,无能的人类能拥有的全部力量,难道不就是对彼此没有来由的爱吗?环阿姨对铃芽是,铃芽对草太是,草太对众生也是。
温柔的新海诚告诉那些受过伤的人们,你会封印要石,关上往门,从常世回到人间。你会吹到微风,看到涟漪,感受到热闹与爱。你要告诉无法从灾厄释怀的自己,未来早已注定,请推开那扇门,走向未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许,可能,爱确实会拯救地球爆炸。
《すずめの戸締り》⭐️⭐️(2/5)
(纯纯抒发个人情绪,极其不客观,非专业影评人,酌情观看)
看小红书给我推喷它和赞它的帖子好多天,心痒痒就来看了,果不其然是好烂的片子。为了防止被骂说我没认真看,我还得把他写的又臭又长的册子给逐字阅读之,新海诚我为了喷你真是鞠躬尽瘁啊。
我觉得吧,这部电影依旧是新海诚在《你的名字》之后,继《天气之子》又一次失败的尝试。他自己的职业规划具体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感觉到他真的很想要把灾难题材做好。即使《你的名字》前后无数部作品已经自证了他做不好灾难片,只擅长做小情小爱的个人题材。
设定乱七八糟,恋爱线莫名其妙这种被大家诟病的我就不说了。整部电影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设定全部在剧情高潮中硬挖空间来找补,从头到尾女主就在诶诶啊啊中被拉来扯去,观众也跟着被拉来扯去,被动的要命。一会儿吃个饭一会儿演点公路片,到头来女主一直在蹭吃蹭喝蹭车蹭衣服,危险来了物理关个门往地上扎个洞就万事大吉了,真的给我看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新海诚近年来越活越像他自己片里的主人公。叛逆期,像个小孩,在世界的动荡中迷茫又摇摆。这些特质能让他笔下的角色栩栩如生,但是也显现出他对于灾难的感受:空虚,肤浅。在片外现实生活中他看到灾难发生时还是只会张大嘴巴惊叹,真糟糕。
他在册子里说,“311的十天后,我注意到东京的樱花开了。”
这就是他的人生观,改不了的,他的心向着的不是众生的悲伤和苦痛,他看到的就是虚无缥缈的生活中的碎。新海诚为什么做灾难题材一直做一直拉,就因为他还是个看着亮晶晶的东西就移不开目光的小孩。
就好像小孩也知道什么是美,小孩也知道绘本中简单的故事里蕴含着大道理一样,整部电影就像会动的绘本,新海诚就是那个很会画画的小孩。但让小孩清晰地理解/说明绘本中到底蕴含着什么大道理,我相信新海诚就和小孩一样,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which means,画面是美的,世界系大手新海诚依旧特别清楚怎么把自然描绘得淋漓尽致,很赏心悦目的,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说实话吧新海诚,你是不是把宫老的电影给盘烂了?这个到处都是幽灵公主和哈尔的移动城堡即视感的片子让我觉得你好可爱,和追逐繁星的孩子阶段的你一样可爱。承认吧新海诚,你想不出分镜的时候是不是也来来回回把宫老的电影翻来覆去地看?哎,我懂你啊。
他自己也说,49岁的自己已经做不出当年那样的《你的名字》。能感觉到疫情把他伤春悲秋的心给震碎了,所以做出来的影片也是碎不拉几的。我能在场景刻画中感受到悲痛的力量,很震撼。但一旦人物开始说话,整个剧情就变得无病呻吟起来。我说话比较直接,我觉得这是新海诚的思想没有深度的见证。毕竟怎么会有一个人快中老了还在画叽叽喳喳的叛逆女高中生嘛…
但我还是很敬佩他更新的速度,你的名字之后明明可以坐享其成,但是他依旧在不停写新的企划,做新的作品,挑战他不会的东西。唯一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是,他何德何能请得动那么多业界精英陪他这个小孩一起玩啊?真是酸死我了。
他的作品里,我还是最喜欢《言叶之庭》,《言叶之庭》出的时候我就在喜欢《言叶之庭》,谁曾想2022年他做了那么多部电影,我还是最喜欢《言叶之庭》。不知道他现在这样算不算执迷不悟,也或许我期待他回到过去其实才是执迷不悟。
《铃芽之旅》去年在日本上映后,延续了《你的名字。》《天气之子》的票房强势,此外还入围了今年的柏林国际电影节竞赛单元,这也是新海诚导演作品首度入围三大电影节竞赛单元。然而,由于本片正面描写了2011年发生的东日本大地震,在日本国内出现了不少“意见”。此次访谈中,新海诚导演详细讲述了本片的创作背景,包括对震灾,废墟的理解。此外,对于日语片名的戸締り也做出了解释。以下是访谈内容:
(原载于新浪电影)
Q:首先请您谈谈本片的创作背景
新海:电影《天气之子》在2019年夏天上映,之后大概半年时间我都在国内外参加各种活动。于是我一边去往各种地方,一边开始酝酿接下来的动画应该拍什么。转过年到了2020年1月,感觉一个关于“关门”的故事有了雏形。正是这个时候,全球有关新型传染病的话题也越来越受关注,日本的新冠确诊者也逐渐增多,之后全球传染病大流行就开始了。差不多正好是在这场疫情开始的时候,我开始下笔写电影的企划文案。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写,直到同年4月才最终完成。
在完成之前我一直想着,希望这次能创作一个冒险故事。虽说是冒险故事,但我并不是想做成一部幻想系的作品,而是要以当下的日本为背景,希望做一部首先能让日本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的、具有动画独有特征的冒险故事。当我在考虑要如何设置它的舞台背景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废墟、出现那些因灾害无法再住下去的地方,这些场景挥之不去。于是要把“一边去废墟关门一边前行的旅途”做成一个具有娱乐性的故事,这样的想法逐渐在我脑中成型。
Q:前面导演谈了很多,与之前您的作品相比,这次我看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变化。之前《天气之子》等作品是在东京和地方城市之间,通过两个地方的转换逐渐推进剧情,但这一次舞台贯穿整个日本,变得更加广阔了。您是出于何种考虑这样去设计的呢?
新海:确实。也许和新冠疫情有关吧。不仅是日本,当时全世界很多人都第一次经历了封城。在日本国内到处跑也变得不方便。那段时间就算你想从东京去往一些小城市,也不太会受到当地人欢迎。算是对此的回应,是疫情让我想要做出一部能在各地自由旅行的动画作品。此外,在这次的电影中,一个很大的主题是2011年发生在日本的东日本大地震。它当时发生在东北地区,如今地震已经停止,但这仍然是一场还没有结束的灾难。福岛核电站也因此举世闻名,如何解决核电站问题至今悬而未决。这场灾难让很多人至今仍无法回到自己的家园。这是一场改变生活在日本的人们心态的重大灾难,我自己心里也总会惦记着这件事。
这一次,我想拍一部关于东日本大地震的电影,同时希望在娱乐作品中引入灾害的元素。如果影片只在一个地方取景,比如只在东京或只在一个地区,就很难讲出一个像样故事。因为那是一场使全日本的人们都卷入其中的灾难,不论那时当地受地震影响严重与否,对于住在日本的人们来说,谁也不能说与自己无关。我觉得以公路电影的形式拍一部遍寻日本的动画,也是因为地震灾害而想到的方向。
Q:您提到了东日本大地震。其实您的前两部作品也都有提到灾害,但没有明确说是怎样的灾害,而这次就直接说是东日本大地震。纵观近十年的日本电影,总感觉日本电影人,特别是商业电影会有意回避提到这样的话题。因此,在这次看到《铃芽之旅》的时候我很惊讶,同时也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棒。您如此直接地描绘灾难,影片后半段对灾区场景赤裸裸地表现的方式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管是音乐音效的使用,还是风景的拍摄,都让我感受到导演您内心追寻的东西。请问您也觉得既然要拍一部关于东日本大地震的电影,就要从一开始去直面它吗?
新海:这个问题很难说。我很高兴听到您说被我描绘东日本大地震这件事所感动。有人认为我做得很好,但同时也也有人不愿意让它成为娱乐作品的一部分。实际上也是,电影现在上映了三个月左右,我也听到了这种声音。当然,在制作途中我也觉得这不是一个可以用很随意的方式去触及的话题,所以我没有试图以直接的方式来描绘它。比如这里没有去描写在东日本大地震发生时地面发生摇晃的样子,类似海啸这样的画面也都没去用。虽说我们用了声音——防灾广播里响起警报声时受灾群众们的声音,但没有用任何画面。因为即使今天,也有很多人仍无法从那场灾难留下的创伤中走出来,我起初就没有打算拍一部会故意激起这种创伤的电影。反过来,我也并不是要以一种特别迂回的方式去表达,那样的话同样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把东日本大地震变成一件虚构的事情,好像我们都不知道一样,那也不是我想要的。
虚构的灾害我在《你的名字。》和《天气之子》里已经表现过了。所以这一次我希望能拍一部与现实有联系的电影,我想谈一谈东日本大地震这场灾害本身。我想在忠实描绘实际灾害的同时,做到不去激起别人的创伤,想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平衡。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也一直在调整。一边去考虑如何使用声音、如何使用画面,一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深知这不可能是对于所有人的最优解。我想有些人会说这非常好,也会有人说你拍了个什么,进而对我感到愤怒。我认为如果当时我的技术更纯熟一点,或者我可以再多考虑一下,也许能找到更好的平衡点。
但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在一部娱乐作品中对这个话题的探究,已经尽全力做到最好了。要问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东西?简单来说,在娱乐作品方面,描写东日本大地震的影视剧、漫画和小说其实还是有一些的。比较有名的例如NHK的《海女》,那部作品描绘的是震灾后不久的事情。具体要我说我一下子说不上来,但我认为我认为东日本大地震对日本娱乐界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影响。我想既有《新哥斯拉》那样和它有间接联系的作品,也有直接把东日本大地震放到电影、漫画等其他娱乐作品中的例子,我自己也读过和看过其中的一些。
有一点要说的是,我会想如果是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独一无二的作品,或者说我会去考虑为什么没有某种样式的作品。要说这当中我有怎样的不满,那就是在像我们做的这样的、大规模的动画作品里,还没有直接触及这个话题的电影。没有能让所有人看到的,能在日本全国的电影院里上映的、家长想带的话也可以随时带孩子去看的、大规模的电影大作。同时在片中刻画东日本大地震,并以其作为娱乐片的主题,包含这样条件的大电影我感觉自己还没有看到过。而这正是我这次想做的事情。比如说,有JUMP杂志原作漫画改编的动画很受欢迎,但那里面没有说到现实的灾害。JUMP的作品会用其他的手法去表现,吉卜力的作品也会用与此有些不同的形式来构建动画作品,《福音战士》也是。然而我就很想看到一部表现现实中的灾害的动画电影,正巧我们可以做,也到了该做的时机,我想到这些,才创作了铃芽。
Q:非常感谢导演可以这么详细的讲述您对东日本大地震与娱乐创作的看法。另一个问题,刚刚您提到了 "废墟 "一词。有的废墟是因为灾害造成的,但同时也有一些是由于时代的发展变为废墟。这一点我在观看本片时感触很深,作品中表现了很多“逝去的事物”。我很喜欢在日本旅行,去过很多地方。这里有很多很好的地方,但其中一些没有为更多人所知。这次的作品里还放了一些昭和年代的歌曲,作为一部公路片,纵断日本记录下了日本的各种风景。我认为这就是一部描绘日本的作品,看了本片后我对“废墟”一词有了新的认识,导演您是怎么看待废墟的呢?
新海:说到废墟……日本是一个人口正在不断减少的社会。中国的人口在未来可能也会逐渐减少。从趋势上说,所有发达国家的人口都会越来越少。在这当中,日本是率先走向人口减少的国家之一。因此,废墟也一定会越来越多的,相信大家都会感觉得到。我住在东京的中心城区,即便是在新宿也有废墟。比如旧的公寓楼,类似小区那种,占地面积很大,位置也不错,但完全没有人住。连新宿都会有这样的地方,如果你去小地方看,这种就更多了。我认为这样的地方将来会越来越多。像新宿这种地方,有废墟的同时也会有新的建筑拔地而起。然而放眼日本全国,更多的地方是人在变少。因此,我希望能在片中描绘这样的地方,这也更贴近我们实际的生活,贴近日本人的真实感受。相信观众们也会觉得比起把舞台设定在一个快速发展的世界中,一个逐渐走向废墟的社会更接近我们的生活,这就是我把废墟设定为舞台的原因。
从视觉上来说废墟可以很美、很帅气,也可以很恐怖,是一个分量很重的舞台。而把它作为一个娱乐作品取景的地点,也非常有魅力。与此同时,这些地方从前也不是废墟,有人住在里边,有他们的生活。我家附近的小区也是这样,尽管如今已经杂草丛生,但位于新宿的这座小区,应该叶曾承载了很多人的生活。那时大概也有许多人每天清晨从那里出来,去往学校和职场。我希望能去想象这样的场景,希望铃芽这个角色去想象它。尽管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但曾经在这里有很多人的生活与感情。希望我们能在想象这些的同时,关上那里的大门,前往下一段旅程。我期待这样的故事,可以让如今的观众产生共鸣。
Q:关于日本片名里“戸締まり(关门)”这个词。在海外的话很难理解它的含义,据说中文片名也经过了很长时间才决定。英文片名更是直接就叫“Suzume”。您能给海外的观众们讲讲使用“戸締まり(关门)”这个词的意图和解释吗?
新海: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对于日本人来说,“戸締まり(关门)”是一个日常生活中很常用的词。每天早上从家出来,肯定是锁上门再出来的。我觉得这个词就是单纯表示把门关上的……好难,我确实没仔细想过。
(有种仪式感吧)
对,是这样,像是一种仪式.我们日本人会说“行ってきます”和“行ってらしゃい”,多数会用前者。我们说着“行ってきます”的同时把门关好,就如您所说的,这可能确实像是一种仪式。我觉得这当中包含了我们的愿望,“行ってきます”这个说法包括先出去(行って),然后再回来(きます)这层含义。这不能单纯和英文中表示“我出去了”的“I am off”划等号,因为还要回来,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循环。我们说这句话时应该也是在没有特别意识它的情况下想象着这种循环。在这次的电影中,铃芽一边去各处关门,一边在自己的旅程中前行。这里的关门比起说是铃芽自己回到原点,不如说是把人口逐渐消失的这些地方的大门关上,然后把它们还给日本本来的这片水土。我觉得土地本身有神明,她要把土地本身归还回去,我用“戸締まり”这个词,是包括这层含义的。
比如说,本片中登场的废弃游乐园和各种废墟,这些地方不再有人踏足,只剩下残垣断壁。人们已经无法在这些地方居住,于是我们就把它还给其最初的主人——神明。我想本作中铃芽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去关门的。可能我说得不是很好,不过“戸締まり(关门)”是包含这个意思的,并不是简单的把门关上,而是要把土地还回去。还给的可能是人类之外的某种东西,或者是对过往生活在那里的祖先的某种情思。不过有一点很确定,那里已经不是城市的一部分,已经不是当下人类居住的地方了。铃芽就这样一边把它们还给本来的主人,一边踏上旅途。这就是我所说的“戸締まり”。
Q:本片中拥有许多背景元素,同时如您刚刚说的,想要制作一部冒险片、娱乐片,如此一来,感觉在编剧时如何找到平衡是一个难题。请您说说这方面,您在创作剧本时遇到了哪些困难呢?
新海:这对我来说既是困难又是挑战,同时也是有趣之处,我很享受创作的过程。我认为当下的观众对动画的需求是多种多样的。有的观众会想看漂亮的画面,我还觉得现在的观众都会期待动作戏。从本质上说,这是一个铃芽把废墟、把土地还回去的故事。但作为动画它要有与之相称的动作场景,比如这里就有和蚯蚓战斗的场景。拿游戏来打比方的话,相当于这部电影里就有5次boss战。我会考虑如何把这些合理安排到2小时的电影当中,创作出漂亮的boss战动作戏,让观众尽情享受影像的魅力。与此同时,在战斗间隔的部分,去把本来想传达的“戸締まり”这个信息穿插进去。我就是这样考虑其中的平衡,去构建这个故事的。我认为有这么多观众能够来看,一定也是因为有这种很娱乐的部分。
Q:我看到不少观众的评论都会提到,他们认为您之前的故事都是有不少恋爱元素的,而这次更接近于一个成长的故事。有这种变化是您刻意安排呢,还是说要写冒险的故事所以才这样写。?
新海:这当中有我的刻意安排,同时我也觉得“关门”这个题材需要这样的一个平衡性。比如说《你的名字。》这样的电影,尽管那也是一部围绕日本的一些古老传说描写的作品,但主题是泷和三叶究竟能否相遇,因此那是一部恋爱片。这次的故事讲的并不是要跟这个叫草太的青年在一起,铃芽想要的,我想应该是要与自己再聚首。与自己再会这个说法可能有点绕,就是说铃芽再一次注视过去的自己,然后再出发去下一段旅程。因此和草太在一起并不是推动故事的引擎,铃芽的动力也不在于此。我本身就想写这样的故事,所以和之前的作品相比,确实恋爱元素变少了。不过比起说是刻意安排,倒不如说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是这种风格更接近我的真实感受。
Q:接下来这部作品会在柏林电影节国际首映,然后在全球各地上映。中国也会在3月份上映。新海导演截至目前的作品在中国都大受欢迎,您能对中国的观众朋友们说几句吗?
新海:听说《铃芽之旅》将要在中国上映, 我真的非常高兴。外国电影想要在中国上映并不容易。我做动画电影已经有二十年了,和中国的朋友一直有交流。《星之声》那时候,中国没有正式上映,但是通过互联网有很多人看到了。因此,我们姑且不谈是经过何种渠道流通的,我的作品和中国观众一直有着联系。我也感受得到我们在某些地方有所关联。正因为这样,才有很多观众去看《你的名字。》和《天气之子》,这次我也还是有很强烈的愿望,希望大家能去电影院观看。看到这个愿望即将实现,我首先感到很开心。这次的作品是以日本为舞台的公路片,主题又是东日本大地震。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无法避免遇到包括地震在内的灾害,中国也发生过大地震。除了地震,也还有很多不可抗力的灾害,无法预防,一旦发生就会给人生带来巨大的影响。这些令人伤心的事情不仅在日本、在中国未来可能也会发生。到那时人们就必须要面对这些灾害,所以我想这也一定是一部中国的观众朋友们能感同身受地去看、去体会的电影。相信中国观众在铃芽这个角色身上,也能找到自己熟识的某种感情和想要追寻的某句话语。希望大家都去电影院看看这部作品。
(采访时间:2023年2月上旬)
(翻译:EK)
先摆出结论:二刷完后,个人认为在《铃芽之旅》里,新海诚拿出了目前最高的创作水准。
电影的宣传一直在说,这是新海诚“集大成之作”。首映看完后,我才理解到,这并不是说《铃芽之旅》像是集拼盘一样,集齐新海诚所有过往的优点;而是新海诚真的向前迈开了好几步。这是另一种“集大成”。
在《铃芽》里,他敢于打开自己,敢于丢弃固有的一些特质,向社会关怀维度的艺术创作去转型。这让片中的情感内核与表达深度,都跨向了更辽阔深远的格局。
与此同时,这也让它在全球的国际影坛上发出了重要的声音。毕竟上一次入围柏林主竞赛、收获大量好评的日本动画,还是很久以前宫崎骏的《千与千寻》。
新海诚在《铃芽》里究竟做到了什么,让它成为一部突破自我之作?
在“灾难三部曲”的前两部(《你的名字。》《天气之子》)中,新海诚展现了他对“世界系”青春物语一以贯之的坚持。但《铃芽之旅》就不太一样了,它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点“反世界系”的。
女主角铃芽的人设,是遭遇童年创伤的311大地震幸存者。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仙台发生9.0级大地震,引发了空前的大海啸和核泄露,致使22118人死亡或从此失踪。铃芽家位于震源地,她的母亲也成了遇难者。失去至亲的铃芽,只好与姨妈搬到日本南部的乡下九州,尘封起相关的记忆。
时至今日,铃芽已是一名高中女生。因在上学途中偶遇了长相帅气的神秘男子,她意外来到一处废墟,移走了矗立其中的“要石”,因此打开了“往门”。打开这扇门,人就会在刹那间进入到“常世”。这里躲着“蚓厄”,这是一种会对地表进行巨大伤害的地震源巨兽。铃芽打开了这扇门,“蚓厄”就此被放了出来。
由此,铃芽要从南到北踏足全日本去关门,她的旅途就此开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数以万计的生命不会突然消逝。
经过以上对电影开篇的描述,大家肯定能对《铃芽之旅》产生初步印象。这是一个以灾难过后的痛楚与治愈为主题的青春物语,也是新海诚首度尝试公路片类型。行至最后,势必指向铃芽要如何对受伤的心灵进行自我修复。
相比之前的创作,新海诚这次最大的不一样,就在于社会议题的挖掘。如果说《你的名字。》《天气之子》中的陨石、暴雨,还需要观众用联想力,将它们作为现实灾害的一种银幕隐喻;那么《铃芽》则是一篇直接与灾害对话的“叙事诗”。片中所有的奇幻设定,都能在现实中得到对应。
以下是大家看完《铃芽》后,应该都会有所关心的一些议题与细节。我罗列出来,并逐个进行分析,希望能帮到你。
·“往门”的寓意
每处废墟里的“往门”,都是近代日本曾经发生过7级以上大规模地震的源头。全片的主线,可以被概括成是一场少女回溯“日本地震史”的旅程。铃芽每次关门,都是一次纪念与祷告。
铃芽的行进路线:九州(现居地)→四国爱媛县→神户→东京→岩手县(老家)。这条路线分别对应着:2016年的九州熊本大地震,2014年的伊予滩地震,1995年的阪神大地震,一百年前1923年超过14万人罹难的关东大地震,以及2011年的311大地震。
“往门”其实还对应着一道道“家门”与“心门”。门里藏的,是过往的悲恸。而门外等着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善意,也是我们必须收拾好自己、努力活下去的信念。
·草太的咒语
草太呼唤日不见神和土地神出来镇压“蚓厄”,这是一段与神明沟通的咒语。“日不见”指生活在地下的鼬鼠,它们以蚯蚓为食,对“蚓厄”有震慑力。此外,草太也需要向土地神强调:人是百代之过客。
废墟不只存在于现实,也存在于许多人的心中。废墟里包含了受灾幸存者的挂念,以及罹难者的记忆。新海诚以此咒语,表达对土地的敬意、对罹难者的缅怀。
·“要石”的牺牲:猫咪大臣的身份
从片中宗像羊朗爷爷与铃芽的对话、与左大臣的对话,左大臣被镇在东京“往门”(关东大地震后被镇下)这几处细节,我们可以综合推测出:左大臣与大臣的前世,有可能是一对闭门师亲子,只是他们作为人类的意识已经消散了。大臣也许在化为“要石”之前,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天真孩子,就这样停滞了意识。
爷爷曾对铃芽说,她亲手把草太变成“要石”是荣耀,并要铃芽把他忘了,通过他的牺牲换得几十万人的安宁。能看出来,这是个流传下来的惯例,每个“蚓厄”的轮回世代(每隔百年),都会有闭门师家族的人,要做出类似的牺牲。“要石”并非是从天而降的神灵,而是人被物化后,成为的镇压地震的神物。
·大臣一路上的目的
如果把大臣理解成是一个孩童天性的人,而不是一个反派,他的动机就变得非常简单。铃芽不小心把他放到人世,他重见天日,幻想能和铃芽成为家人。新一轮的“蚓厄”来袭,大臣本想让草太替自己完成使命,最终却牵引着命定之人(铃芽)到达了“常世”。
一路上大臣看似邪恶,但他的目的却很单纯。比如那句“从现在起会有很多人死掉”,以阴险的心理和天真无邪的心理说出来,完全是两种意思。片中其实是后者。而在铃芽表达对大臣的不理解乃至恨意后,大臣的神力与形象都瞬间瘦小了下去,这也很符合小孩子的精神状态。
最后铃芽想让自己成为新的“要石”,此时大臣为了舍命保护她,才说出“我当不了铃芽的小孩了”,并主动化为“要石”。铃芽才猛然醒悟,原来大臣一路都是引导着自己去找“往门”。大臣虽然是全片最萌的吉祥物,但也是个悲剧性角色。
·三条腿的椅子
这把椅子是铃芽妈妈亲手给她做的,家被海啸冲毁时缺了一条腿。它象征着地震给一些受灾者造成的身体上的创伤,同时也象征铃芽失母后的心理创伤。草太变成椅子后,就算只有三条腿也照跑不误,表达的是地震受灾者们的坚强与坚持。
新海诚也提到,关于椅子的另一个隐喻是:最近几年,很多年轻一代都感到被困住、被束缚。他想把人们的困顿感,投射到草太被封印进椅子里这个设定上。
·姨妈爆发出心底的阴暗面
左大臣通过心灵控制的方式,让姨妈透露出心底的苦恼。在这12年的生活中,姨妈与铃芽生活在一起,彼此都没法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久而久之,反而导致了铃芽成长路上的心理障碍。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左大臣才插手此事。这样做虽会伤害彼此,但这些伤人的话被直白地说出来,反而促使铃芽能够向前再迈开一步。
此外,姨妈追着铃芽奔走,恰好对应了左大臣追着大臣想要弥补错失。两组角色都陷入了代际问题当中。
·废墟的创作来源
近几年,新海诚发现街道愈发冷清,不少地方人迹罕至,逐渐成为废墟。观察废墟,会感到奇异的浪漫与悲伤,也会感到独特的美感与情感。现代废墟正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世界各地,他因而想创作出一个悼念土地的故事。
在看《铃芽》最后几场戏时,我在脑子里联想到了滨口龙介的《驾驶我的车》。两者都是回到灾后废墟,与过往的人生达成精神上的和解。后来我发现,这不是毫无逻辑的联想。《驾驶我的车》改编自村上春树的同名小说。而新海诚也表示,《铃芽》的一些创作灵感来自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神的孩子全跳舞》。
·铃芽在“常世”里见到幼时的自己
这是我看《铃芽》时最大的一个泪点,原来铃芽就是她自己的“命定之人”。因果循坏,命运的齿轮前后咬合。如同《哈利波特》里,哈利用时间转换器拯救自己一样,本片拥有相似的时空与情感逻辑。“常世”里所有的记忆与时间都汇聚在一起,跨越并折叠着所有时空的维度。
铃芽之所以踏上这趟旅程,是因为那个救赎幼时自己的人就是她本人。只有自己了解自己的痛苦与欢乐,也只有自己能做出真正的选择。当她说出“未来并不可怕,我是铃芽的明天”时,那一刻我才理解到,铃芽逐渐走出内心的创伤,并非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奇迹,而是因为她在这12年间,平凡、普通,而又努力地活着。
·“我出发了。”
这是《铃芽》里最常出现的台词,也是日本文化语境里最常用的话。短短四个字,却包含了很多层意思。地震当日,每个说出这句话的人,可能都再也无法重新见到家人。这句话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所谓灾难,就是说出“我出发了”之后,再也无法说出“我回来了”的时刻。逝者的亲人不仅要承受这份失去的痛苦,还要承受回忆的重压。所以每当关门时,铃芽都会听到当地人们源自生活的声音,悉心感受门里那些日常生活的记忆与情感。
而这也是新海诚透过电影想让我们铭记的——日常的一个个纪念性瞬间、那些珍贵的情感瞬间,它们不会轻易消失。即使离世,也仍会给世界留下印记。还活着的人,不会忘记他们,不会忘记那些记忆,会一直温柔地记住,并不断出发,去驱散阴霾。
正如草太所言,“我知道命如蜉蝣,死亡如影随形,但我依旧祈祷,哪怕只是再多一年、再多一天、再多一时,我们也想要活下去。”
每个靠自己的意志走出至暗时刻的人,每个努力做自我修复的人,应该都会对《铃芽之旅》产生很深很深的共鸣。
(首发机核网) 从《天气之子》开始, 新海诚在日本传统信仰和民俗学方面越来越深入,将日本传统的神灵与自然力的内在关系,很美和鲜活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笔者试着将其中的相关元素进行一定的解读。其中大部分资料,主要源于柳田国男(1875-1962)和折口信夫(1887-1953)的著作。两位大师离世距今已经超过半个世纪,现在日本的民间信仰和当时相比,应该也发生过一定的变化,这部分就超出笔者能力了,请各位见谅。
白猫和黑猫,应该从来都不是普通的猫。
日本古时候,大部分村落都会相信有区域性的守护神(比如田神、山神),支配着村中的一切。这些神灵大部分时间,都在村子里和村民们共同生活,村民们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都会向神灵询问。
神灵的本体是不可见的,村民在村镇门口等地树立石像、石碑,作为神的化身,称为“神体”。也有一些村庄会修建神社的。
猫猫化身的石碑,就是这样的“神体”。
两个猫猫被称为“大臣”。我印象中,黑猫是叫“右大臣”,但不记得说过白猫叫“左大臣”。
这个应该来自神社外廓的“随神门”入口处的两尊守护神像。两尊神像分别佩戴弓箭,分别叫“矢大臣”和“左大臣”。
镇压地震是两位神灵(猫猫)的职责,所以当“引力”即地震之门移动时,他们要随之移动,这是他们自发的行为。但是他们无法完全靠自己达成这一点,而是需要人类的参与。
在日本传统中也是这样,神灵的一些行事,比如传达神谕,需要借用人类的身体才能完成。这些人类的作用,是作为神灵的“媒介”,这些人就是一类特殊的神职人员。巫女、男巫、神子等等,很多时候就是承担这一职责的。
男主的职业“关门者”,无疑也属于此行列。为了方便理解,
所以镇石变成猫猫,不是女主失误、误碰导致的。相反,是以女主为媒介,来实现自己的职责。
此时的玲芽,本来就具有了“巫女”的属性(后面详说);同时,因为女主对神灵发出了邀请,导致这个过程发生了扰动(后面详说)。
为方便理解,下面笼统地将男主、女主的神圣身份称为神官、巫女。严格来说,并非所有的神官和巫女的职责,都是与神灵直接沟通、作为神灵的直接中介,这里不再细究。
在片中几个场景,都显示了玲芽的巫女属性。
最明显的,当然是她能够看到“引力”的具象化。大部分观众应该都认为,是因为她碰触了神灵(猫猫)导致的。
这个可能是事实,但玲芽获得这个能力的时间点,也有可能比这个更早。而是4岁经历地震时就获得了。
在片中多次显示一个场景,就是一位身穿神职服饰的女性,在大门前向4岁的她走来。
毫无疑问,导演是想要引导观众,认为那位女性是玲芽的母亲。至少笔者就这样猜测过,所以猜测玲芽本来就出身于巫女世家。 后来导演当然是推翻了这一预期,玲芽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人不是玲芽的母亲,而是未来的玲芽自己,穿着的是作为神官的男主的衣服。
这个镜头,有很强的象征意味,是巫女身份的传承。所以,笔者认为,从那一刻,小玲芽就具备的巫女是资格,并且在日后注定要成为神灵履行作为时的中介。
那个三条腿的椅子,就是传递的信物。 所以玲芽确实是被传了衣钵的巫女世家,只是是从她自己这一代开始的,通过常世的时间重叠,自我赋予了这一权位。
日本有“八百万神”之说,这体现了万物有灵的思想。
“神灵是自然力的人格化”,是一个常见的结论。笔者认为,这么说不算错,但不全面。古时候人们对各种未知的、诡异的自然力感到惶恐,于是将其作为神灵进行崇拜,希望多福少宰,这是各文化中普遍存在的现象。
日本的“自然神”并非仅仅对自然现象、尤其灾害现象本身的崇拜,还有很大的比例,是被认为是具有“镇压”灾害的力量的。
黑白两只猫猫,就属于这部分神灵,他们可以认为与自然力伴生和对抗而来的“自然力”。因为是对自然力的应对,所以也随着自然力而千变万化。
因为自然力是诡秘、不可捉摸的,所以作为应对的自然神同样是诡秘的。
而且神灵未必总是“善”的和温和的,日本就有狂暴、破坏性的“荒神”这一类神明。而后来普遍视作善神的“福神”,在更早的时代,也和荒神一般恐怖。
比起单纯的善恶,神灵更多是有着自己的行事逻辑,人类是很难捉摸的。
片中使用了一般认为性格不可捉摸的动物——猫,作为神灵的化身,就是体现了这一点。
因为日本的神灵是不可捉摸的,很多时候是可怕的,所以轻易与神明建立联系是危险的举动。
玲芽对白猫说“来我家住吧”,就是对神灵的一个邀请,神灵同意了,于是两者建立了契约,这就是“结缘”。
从此这个凡人就对神明负担有某种义务,但同时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庇护、获得神谕等等能力。但是,因为神明行事诡秘,如果触犯禁忌或惹神明不悦,可能会是很大的麻烦。
比如著名的座敷童子,如果接受邀请入住一个家庭,这家就会越来越兴旺。但如果座敷童子离开,这家就会很快衰败。
在故事中,本来神灵白猫要以玲芽为媒介,进行前往下一个大地震之门的移动。但在这个过程中,玲芽又和白猫发生了“结缘”,要迎神明回家。神灵的两个去向是矛盾的,但两个契约同时有效,于是发生了混乱。
于是,白猫的解决方案是,将镇压地震的神职转移到男主身上,自己则随玲芽回家成为她的家神。于是矛盾解决,两全其美。
但问题是,作为凡人的男主化身的椅子,能力是不够镇压新的关东大地震的。虽然暂时中断了地震,但引力还是在一直在积蓄肆虐,临时镇石摇摇欲坠。这个巨大的灾难,必须黑白两位本来的神灵,才能镇压住。
所以,最终还是白猫退回了成为玲芽家神的契约(“对不起,不能和你一起生活了”),回到原来的神职上,压制了大地震。
新海诚比较适合拍言叶之庭和秒五那种剧情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的,一旦有起伏就不太行了
《你的椅子》
11.7提前点映。简要的感想大概有这么几点。1、虽然涉及了记忆不可能性的问题,但是对灾害的专名(例如3.11)过于固执。2、恋爱线展开过程中情感互动太苍白,以至于不得不将男主设定成大帅比来弥补坠入爱河的动机。3、在设定上灾害之门只在人口减少的寂寥场所才会出现,但是人山人海的东京也成为了其中之一,为什么东京是一个寂寥的场所,处理方式过于暧昧。整个电影都在散发着一种“就算是充满灾害的列岛之国,我们也要、也能够继续活下去”这样的强有力的鼓励,但是因为以上几点的拉胯,导致这个鼓励的感动至少减少了一半。
真是,拍了八百年还是那味儿,不了解爱也不会讲故事,只会一味地铺华而不实的浪漫爱神话。从女主为了男主死活不跟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姨妈好好解释为什么自己不着家,我就知道这一看就是幼稚没吃过苦的男宝编的看似工业糖精实际把女的智商碾在脚底的文化大糟粕
旅途和废墟 所有情感中只有爱情最无聊
大臣我啊,不能去铃芽的家啦。暴风哭泣。
相较于之前相对私人化的作品,《铃芽户缔》包含了之前新海诚作品中不怎么出现的社会性元素。正面描写311东日本大地震对社会,对家,对人的深层次摧毁性的同时,也正好映衬着当下的疫情世界,以及疫情背后闭塞的日本社会。此外,或许这些年去过太多日本的乡村,泡沫经济后留下的废墟,以及311的受灾小镇,当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以动画的形式出现在影片中时,感触很深。世界虽然越来越混乱,还是希望能够守护,珍惜世间美好。新海诚或开启属于自己的新篇章!
請給我芹澤車上的歌單,我下次出門聽!
下届奥运会没女主我不看。
绝望了,非要用猫置换你那小男友是吗
我在意的是,你们真的把两只猫猫给扔在那了😭
新海诚所有作品以来的超越之作,谁说你电影没内核,这次咱不就飞升了吗!这次他将作品献给了所有人,你是否也在等待着为你打开门撞破桎梏的人呢。和解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步,痛苦才能让我们学会成熟,一笑了之,你现在经历着的正是最美丽的人生啊!
像在网红餐厅吃了一顿饭。
两只猫咪,原本是怎样的两个人呢,有些可怜捏,很在意,能不能出个番外交代一下。看完特典画册发现大臣原始形态就是在往门里面那只大猫,那无缘无故让闭门师来顶替它自己的使命,就有点太过简单了,就是寂寞了想出来玩就牺牲掉一个闭门师的生生世世吗,真是有点……
和天气之子一样完全无法理解男女主之间突然的深情,但其他部分都优于前作。一直都更喜欢偏向表达自我的作者,但新海诚的内在世界总让我觉得幼稚和苍白,这次选择社会化一点的中心议题反而比较好。一如既往的精致作画下掩盖不住喷薄而出的恶趣味。
期待拍续集,讲述铃芽去四川封印地震的故事。第一部铃芽体验了神户小酒馆夜生活,第二部可以拍铃芽去四川旅游,发现地震的时候四川人还坐在河里打麻将。
女主的角色性格也太不讨喜了吧,看得全程迷惑脸。为了一个上学路上萍水相逢的陌生男子,就学也不上了,家也不回了,抚养自己十年的姨妈也不要了,一门心思追求真爱去了。这种浪漫爱的情节真是让人受不了啊。另外,我一直想问女主的爸爸在哪里?二娃酒馆老板娘的丈夫又在哪里?如果日本社会普遍都是丧偶式家庭的话,女主到底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一个异性产生爱情啊?这样的异性根本就不可靠啊,不是吗!
铃芽和她的椅子,从狭长日本的西南九州,一直跑到东北宫崎,横穿了整个岛国。途中乘新干线,经过名古屋到东京站,再到御茶水,这种我曾经也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和建筑出现在动画电影中的兴奋心情,大概是只有在这里实际生活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的,更不用提它可能带给观影者饱含代入感的灾后反思了。以前一直对新海诚无感,大部分是因为拒斥莫名其妙的爱情展开,凭啥这就爱起来了?但我现在觉得“想要接近”只是爱的必要条件,“害怕远离”才是其充分条件,即铃芽所说的“没有草太的世界才让我恐惧”,或《雀斑公主》那句“我不愿想象没有你的未来”所表达的不可或缺性。或许只要当事人清楚感受到这一点,爱就可以成立。至于这种不可或缺是从哪来的,则全无所谓。正因如此,人才愿意打破以往循规蹈矩的生活,去追逐梦想,否则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结局若是男女主都变成要石,猫咪依偎看风景就更妙了
爱猫人士看不得这个,小猫为什么要成为男女主爱情的牺牲品,小猫那么可爱,那么无辜,那么喜欢女主,女主怎么可以凶小猫,到最后也没给小猫道歉!你也知道当要石多么痛苦艰难,不想让你男人当,为啥就让小猫当,小猫对人类仁至义尽了!自私丑恶的人类就应该灭绝!!!小猫统治天下!!